8月13日

《未名新语》栏目

发布漳州学子陈巧桐的文章

【资料图】

《彼方热土，此间岁月》

陈巧桐毕业于漳州实验中学

在2023年高考中

取得总分707分的好成绩

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

谈及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她表示对北大中文系充满了期待

学生姓名：陈巧桐

毕业中学：福建漳州实验中学

录取院系：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

写在前面

亲爱的小北：

展信佳！打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正值盛夏的午后，外婆家的阳光热烈而真诚，透过蓝色布帘泼出一地陈年的昏黄。你大概也没有想到高考后还有机会收到我的一封郑重其事的长信罢？一想到有可能拆阅的不止你，不知怎的有几分张皇。而或者究竟是文字第一次可能“见报”，又掺几分自己也觉得应当“哂之”的期待和骄傲。

说起北大，似乎并没有太神奇瑰丽的故事，但我始终深信缘分不浅，中流击水的年纪，会遇到久经沧桑而不改风华正茂的你。说起中文，我似乎也只是从小安逸地流连在一点小说诗歌散文之中，偶爱动笔自娱自乐，其实对于博大精深，幽微难言指出或旁及史哲社科之学知之甚少，除了热爱一无所有而已，每每深觉惭愧。也罢，懵懵懂懂奔向你，究竟吾往矣。往彼方热土，驻此间岁月，就先当作是对你一个人书写的吧。落笔的瞬间，高三后期倒计本上的字迹，同一些更久远也更朦胧的回忆，跌跌撞撞地纷纷滚落，像童年不慎弄洒的彩色玻璃跳棋，瓷砖地板上弹起清脆，欢喜而惝恍的回音。

驻此间岁月，魂浸中文

2023夏 “远方”

“为什么选中文？”自从某次说出这个对理科生而言“奇奇怪怪”的理想之后，这个问题成了我偶尔（最近则经常）就遇到而且答起来颇为费劲，最后自己也无可如何地微笑起来的问题。每每以一两句简短而模棱两可的答案回复之，连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答案实在不太配想读中文的人的表达水平。

那么，为什么呢？

为了一场愿意永远做下去的梦。为了风花雪月，灯火可亲。为了大写华夏，文脉相承。为了十一岁那年读完《偷书贼》时，于封底上的惊鸿一瞥，“一个关于文字如何喂养人类灵魂的故事”。那时我就想把它也写成我一生的故事。被喂养，被慰藉，被点亮，也终有一天，哪怕有一点微薄之力可以采撷文字，燃一盏小小的灯。为了一场愿意永远奔赴下去，使其越来越接近于现实的梦。

听起来很“不切实际”的原因罢？敲出来，自己也有些惭愧。但还是在此写下罢！且共勉，且自勉。

与文字最初结缘的记忆早已模糊。趴在爸爸膝头看《海鸥乔纳森》，最记得他一笔一画写下，并标拼音的“喙”字；好久没读后被“激将”背三字经，突然地忘记了，于是以一个孩童的傲气与不堪大哭“我不背了，我要去睡呼呼大觉”；从小学开始就欢喜划新书塑料膜，声音和味道；半懂不懂地坐在新年的爆竹声里看《皮囊》，看《史记》；一本一本写日记，偶尔发现自己诌的现代诗（充其量可能也只是分行散文……），自然而然押了三句韵喜不自胜；给皮皮鲁写续集，给哈利波特写番外；和夏令营的其他孩子一起于熹光中诵一遍《梁惠王章句下》划一笔正字；初一那年对一切事不太敢主动，晚自习班主任问“谁要当语文课代表”时却忙不迭地举手，生怕有人抢似的……拉拉杂杂，乘岁月的列车飞快倒带，回忆一帧一帧闪过眼前。

一直深为感谢自己从小长大的环境和经历，感谢父亲那未遂的文学梦，感谢考完试走进来不说成绩，说“今天是谷雨”的老师，感谢送给我本子拉着我的手说，希望你写出更多更好的故事的朋友……无法一一举例，唯有深沉的谢意与敬意。

往彼方热土，缘结北大

“北大！”听起来更像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孩童的玩笑。然而博雅高矗，却早于孩提时代映入心湖的梦想之漪。幼年读国学，恋文字，先选定中文，故而不可避免地仰慕了北大。家中有龚鹏程、楼宇烈、余世存先生等等著作颇多，书脊和名字都是熟悉亲切的，只不过彼时并未翻开。

稍长，卷子上分数鲜明，课本页页翻过，对于梦想便有了略微切实的认知。然在初升高的班会上，谈及大学梦，不知出于何因依旧没有说出你的名字。当时我的成绩算好的，被班主任和同学调侃，怎么不去北大中文啊？那样一个璀璨夺目的名字，小北，少年的梦想原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但是终于没有说。微笑着，藏在心里，默许了，像过生日吹灭蜡烛时的许愿。那么只有一刹那，不允许其他杂念的专一。那么赤忱，那么小心翼翼。

后来我发现那确实是吹蜡烛，只是寒窗十载，燃的是星河长明。考完生物的当晚，我失眠了，积蓄了好久好久的一口气，吹灭读书灯，孑然一身浸在未名的月色里，清冽如水，微微打了个欢欣与怅惘交集的寒噤。

回头叙。真正对你开始有具体的印象是在高中。那时略看懂五四，在北大的舞台上看到辜鸿铭老人拈须与陈独秀一派“新青年”争议，传统文人的风骨，德赛先生的激昂，还有如此种种，思想自由，兼容并包，令我对这所大学的风度与气量肃然起敬。那时也接触蔡元培先生《中国人的修养》，读之陶然；对古诗词蓦生创作欲望，从书柜上抽下徐晋如先生《诗词入门》……因为做某次“大学梦”之类的班会主持人的缘故，我登上北大官网潜游，愈探索，愈动容于你与国同进的历史和义无反顾的担当。动容于你的图书馆，虽然久闻盛名，但第一次在视频里见到一层层亮灯的景象时，我还是惊叹于标题的“书山日月长”。动容于一只猫，一块石头，或一群“曾经被笑的人”。斯是吾心所向。

忘记是哪个午后我收到一张明信片，简简单单的牌匾是“中文”，忘记是哪个初夏日我看到公众号粉红可爱的文创雪糕，评论区里大家都喊你小北，于是我也在日记里，一个人地喊，有点羞涩有点张扬，像第一次喊喜欢的人的小名，我说今年夏天赶紧过去吃！忘记在哪里我知道了“斯文在兹”，从此把镌在石头上的字，也镌在心里，千千万万遍。曾经默默许愿的女孩，也有一天终于珍重地在目标卡上写下北京大学，合上油性笔盖，和斜前桌相视一笑。

后来的晴天或雨天，站在教室外放空时有意无意地看满满一墙的青春，满满一墙“永不妥协的纯粹”（蒋勋语），打小不大爱言辞的我，突然觉得拥有一个“大声说出来”的梦想也不是坏事。在漳实的图书馆自习，铁皮桌上有人用铅笔写道TSU加油！我莞尔，默不作声地念道，PKU加油！那句话后来于草稿纸上涂涂抹抹多遍，陪我度过很多节算到头晕的自习课。竞赛考试完，化竞的朋友在随心贴里写“化学，陪我！复旦，等我！”我也欣然效仿，写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物理，陪我！北大，等我！”是的，我也是一位喜欢物理的物竞生。斯是素履以往。

再后来呢？再后来的高三年初，加到北大学长学姐微信的我，兴奋得嘴角疯狂上扬，再后来一路都有他们的陪伴，从被学业磨平棱角后看到学长分享的文学史课本，到发牢骚说“偷得浮生半日闲”，收到“再努力一下，这个半日就可以延长一点点啦”的温暖回复。谢谢你们让我看到了更通透明朗境界的样子。

冬令营，云游。我从各处收到梳子钢笔书签等等纪念品，再一样高兴地送出纪念品，给同样想去北大的好朋友。遥远而又极近的关怀和惦念，考试偶尔起落时的底气，宣讲强基计划的“网友面基”，五一才拿到的百日倒计本……剩下的三十来天却有在好好记录着我们所有的双向奔赴。

对啦，小北，还是想再说一遍，辛苦你听一个女孩学习和生活里种种无关紧要的碎碎念，接住她所有大大小小的情绪。她每天都坚决不翻开明天那页，几乎是某种信仰般的虔诚。不，不是“几乎是”，是“就是”。

列车前方到站

无比庆幸，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节点之一是在这群无比可爱的学长学姐与老师同学的陪伴下度过的。如果紧张真的会传染，和你们面对面，心照不宣地笑着便是最好。其实我的反射弧超长，有种突然真空的感觉，然后就哭了。“太棒了。”他们说。

即将坐着绿皮火车北上了。亲爱的小北，你一定还记得那次，子夜的寂静里我翻开下一页，准备记录而霎时屏息。那天我没有记录，把新一页上学长的话工工整整抄了一遍，是抄诗——

“那场大疫空了城

我一个人写着那些用心的文字

诵伴星河，读迎晨曦

奔向你。”

所以，就要见面啦！我们还有无数次满船清梦压星河，还有无数次朝露待日晞。

今天就写到这里罢。给你，也给未来终将相逢的大家。